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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看陕西】罗宾·吉尔班克:陕西乡村掠影(上)

2024-06-02 12:3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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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外看陕西】罗宾·吉尔班克:陕西乡村掠影(上),英国北约克郡人,2008年起在中国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任英美文学专家。2018年8月,中译出版社出版其专著《罗宾博士看陕西》,由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原院长(现为陕西省翻译协会会长)胡宗锋教授翻译。

  本书作者紧紧围绕关系密切的文明和民俗主题,聚焦在陕西这片土地上的宗教、文学、艺术、饮食和其他风土人情。从三原和泾阳的黄土地道梅县富饶的苹果园,从咸阳的渭水到渭南的煤矿“黑带”,从繁华城市中心到凄清的乡村原野,从国内外知名的画家、作家到默默无闻的乡野村夫......通过大量的走访,亲眼见证了陕西的变化和发展。

  征得作者授权,即日起选载《罗宾博士看陕西》部分内容,读者诸君可以看看:外国人的眼里,2008年-2017年的陕西是怎么样的?如何看待外国人对那时陕西的观察?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文章里的一些图片系近期拍摄或网络搜集,非原书图片。读者或许也可以体会到,陕西2018年之前和2023年前后的风貌变迁。

  农民是不朽的中国。在西安的陕西省博物馆里,人们可以看到一尊汉代墓葬的石雕,是一个人赶着牛拉的独角犁在犁地。在城外,也可以看到被上演了两千多年的这一幕景象。在田野里,一群群的人弯着腰,在没完没了地辛劳着……不论到哪里,不论人们用什么工具,风景里永远是草帽下弯着腰的人。

  四十年前,在和理查德·尼克松总统打开僵局会晤的前夕,美国有名的历史学家芭芭拉·W·塔奇曼对中国进行了一次调查性的访问,目的在于让自己的同胞对这个国家有一个大概的了解。陕西可能以其丰富的古迹和当代中国西部粮仓的声誉被选为她造访的地方,她的分析带有一定的浪漫色彩。塔奇曼着眼于拂去当地复杂的历史尘埃,把以前受奴役的农民和“被解放了的农民”后代分开了。前者是受自我认识束缚,被孔子称为是“小人”,是维持这个庞大帝国蝼蚁般的芸芸众生。而后者则是接受了宣传和教育,认为每动一锨土和每种一粒粮都会使自己更加靠近社会主义理想。实际上,老百姓长期以来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无休止的劳作。在我心里,毛姆在引用庄子语录的时候,对此做过更加精辟的阐述。他说:

  “在中国,驮负重担的是活生生的人,‘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 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 ,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

  关中平原的现有人口超过了两千五百万(比澳大利亚全国的人口都多),但除了西安、宝鸡、 咸阳和渭南等城市中心外,到处还是弥漫着农村的气息。沿着高速公里前行,映入眼帘的一切新颖而别致。忽然就冒出了许多独立的和半独立的住宅,屋顶上通常都装着小型的太阳能设施。惟一高点的地方是丘陵、黄土高坡和古代皇帝们的墓冢。单调的平川地带上,点缀着瓷砖装饰、古香古色的楼房。农民新建的房子几乎都是不协调地装着两扇大门,每扇门上都镶着门套和很大的门环,上面有主人喜欢的标志。很少有麒麟,因为人们不期望有不吉利的访客。大多数人家的门口宽大,可以让电动车和农用拖车出入,农用拖车晚上就很安全地停放在院子里。

  生死轮回在这里不可避免地上演着,在地上的角落和田野的空间都可以看到一簇簇的墓碑,好像各有各的特色。简单一些的就只有一个墓堆,而在有的地方则有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有与逝者有关的后人名字。新坟不难辨认,普通的花圈通常都是一个大的同心圆,周围是纸做的花和彩带,中间挂着挽联。在我看来,这些多姿多彩的花圈怪怪的尊龙凯时人生就是博官网,让人会联想到射箭用的靶标。不管如何,仔细一想,城里人的生死极限既安全又卫生。在西安的一些特定的地方,特别是在 文昌门里边附近的花卉街 和买戏衣的街道,还有人在做花圈。但这些商品很少见到与死亡相关,在时代,城市里就在严格地执行火葬,这一点从未变过。火葬场和墓地都是建在远郊。

  只要是到了乡下,就会亲眼看到对逝者的敬畏依旧是那么隆重。葬礼的色调是白色,而不是黑色。从人去世到最后下葬,有七天的哀悼日。礼仪规定逝者的亲属要从头到脚都着白色,头上戴的帽子和平时医生和年长的女人戴的一样。悲痛与日俱增,当一个人的最后一位父母离世的时候,其子女有责任尽孝,一举一动都要表现得无比悲痛,连日常事务都没法打理,比如要趿拉着鞋,不能全穿上。

  我的一个朋友,家住在秦岭脚下,他给我讲过一个传奇故事,说他们一大家为了哀悼长辈和高寿的姑奶奶,沿用旧礼仪,姑奶奶却死而复生了。他姑奶奶当时已九十多岁了,还保留着新中国建立前女人愚昧的“三寸金莲”。她不用人扶,可以战战巍巍地走到几米远的木凳跟前并坐下来。一天早晨,她的侄女发现姑姑窗前的百叶窗没有被掀起,随进屋一看,发现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墙角里。下葬前安排有七天的哀悼日,放灵柩的是上个世纪的一张老长桌,旁边堆满了白玫瑰和康乃馨。邻居们来的来,去的去,所有来的人都是给一碗面,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动。几天过去后,姑奶奶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和不起眼了,不像桌子上方黑白照片中的她那样相对富有活力了。于是人们决定应当再给她的脸上蒙一层遮面的薄纱,这样既可以让人看清她的脸,但却不至于露出她没有表情的面容。当面纱接触到她的额头时,姑奶奶的眉毛抽搐了起来。由于不清楚这是不是人死后的罕见反应,其侄子和侄女都都退到了边上。过了一分钟,她的喉头也动了,接着便咳嗽了一声,“复活”后,老太太又活了两年。在她最终离世后,家里人花钱从城里请了两位有经验的医生过来证实她确实是“不在了”。

  在关中农村,孝道和迷信在人们的心里根深蒂固。正如弗朗西斯·亨利·尼科尔斯所言,从婴儿一来到这个世界,勉强糊口的父母就会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孩子避祸祛邪:

  陕西孩子的脖子上戴一个用绳子拴着的“长命锁”, 认为这可“锁”住其魂,不让厉鬼偷走。孩子特为此自豪,只要跟人一认识,就会常常拿起来让人看。虽然孩子的名字来自于“起名手册”,但父母很少叫孩子的名字,而是经常给孩子起一个低级动物的小名,如“癞疙宝”或“亥娃”。这也是为了防找孩子魂的厉鬼,鬼不会对一个叫“癞疙宝”的孩子像对其他叫真名的孩子那样有兴趣。陕西的男娃几乎刚会走路,就会把头顶剃光,只留一小撮头发,预备以后编辫子。

  儒、释、道的融合以及本土信念形成了老一辈人对宇宙和周围环境的认识。家家户户都有神龛,供奉的是父母的相片、太上老君或是土地公。土地公的名字就意味着他是“地神”,其长相接近圣诞老人——是一位慈眉善目,白须像餐巾一样垂肚的老人。土地公掌管土地及其生长的万物,土地公和土地婆偶尔也有收礼的嗜好,要是有人家庆祝大丰收,让门边喜洋洋的神像同乐也没有什么坏处。毕竟农民是靠土地在过日子,其归宿也是脚下的黄土。土地公既不用神权报复人,也不反对人们以他的名义,修建华丽的庙宇祭祀他。

  英国传教士和英语教师威尼弗雷德· 加尔布雷斯 注意到:“对中国人生活比任何宗教影响都大的是对土地的观念和乡土生活的重要性。”(见加尔布雷斯著《中国人》第四章)泥土气息是关中民间文化和幽默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许多荒诞的笑话都和夫妻生活有关,如夫妻为了要孩子而产生的误会。由于一大家人都是睡在同一个炕上(炕就是用土坯垒起来,底下有加热通道的床),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的黄色笑话。常常是新娘渴望有一个真正的爱人(陕西方言称之为老汉),但却命中注定和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男孩订婚,有一首歌谣表达的就是这种黄色但却辛酸的情景:

  新娘的这种感受显然是以前的事情了,国家现在法定的结婚年龄是女性二十,男性二十二。即便如此,这种泥土的气息又有了新版本。一个有名的笑话是,县上的领导去看一个村长,领导非常想知道经济发展对农村人生活的影响,就直接问:“村里的GDP有多少?”村长仿佛既迷惑不解,又很尴尬,满脸通红地说:“天啊!那当然是太多了,我们能不能先开始数马的和牛的?” 用陕西话说GDP(这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外来词)听起来跟“鸡的P”一样。GD就是英文的chicken’s(鸡的),而P就是指母鸡身上的生殖器官了尊龙凯时人生就是博官网。

  关中乡村和城市之间的关系是很奇特的,在有些方面是共栖的。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青年人离开农村的家,去打工和追求高等教育。这些人也许依旧保持着对家里人的孝顺,给家里很大方地寄自己的工资。然而,实际上除了过年和节假日,没有几个人重回黄土地。年轻人的愿望是能拿到一个城市户口,长期在那里呆下来,并成家立业,像城里的西安人一样享受教育、福利和其他一切。

  类似版本的故事在无数次地被演绎着。在公交车上和生人说话,人有时感到这并不是在听某一个人的身世。现在,这样的故事少了。过去十几年来,乡下又成了人们休闲和创业的地方。原先人们觉得活在乡下是个耻辱,而现在却成了自豪的象征。要是愿意,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情景:在火车上,一位衣着光鲜的城里人不得不坐在一位邋遢的生人对面,其身上还带着一丝肥料味。火车导轨的时候,他们的膝盖就会碰在一起。那位乡下人从他的脏短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响铃的苹果手机,他对面的人惊讶得都不会说话了,于是屈尊问人家:“你是农民吗?”对方的郑重回答是:“不是,我是农夫。”接着便会拉起袖子,露出自己的瑞士手表,那也许值城里人一个月的工资。坦率地讲,他想传达的信息是他是个农民企业家——一个找到了赚钱窍门的人,用不着每天都去种地了。

  旅游指南和日常生活中现在最“火”的词是“农家乐”,不好翻译成英语。政府的媒体倾向于用带有美国味的蹩脚缩略语“agri-tainment”(是把农业和娱乐两个词合在了一起),其他的翻译有“joy in the farmhouse”(农舍里的乐趣)和“merry farm-hostel”(快乐农家旅馆)。我个人喜欢有基本元素的“country fare”(乡村行)。这个词包括围绕着乡下农户的多种活动,如钻树林、进田地、嬉水和爬山。十年前,农村人的收入大约是在9000 至10000元人民币(900-1000镑),要是家里可以提供钓鱼、摘果、采菇和教一些传统手工艺,其收入也许可以翻十倍。“农家乐”刚开始就是搞个活动,或者是个农家小饭馆。一旦开始源源不断地赚钱,下一步就是把外面的房子改为可以过夜的住处。渴望一年毛收入达到十五万到二十万的农民尊龙凯时人生就是博官网,就会想着搭个台子唱秦腔或跳民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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